肉毒杆菌毒素被认为是世界上毒性最强的物质，其半数致死量(LD50)为1.3~2.1 ng/kg，没有什么有毒物质能与之媲美。

然而，要论世界上杀死生命最多，影响范围最广的有毒物质，那应该是铅！就是这次天水幼儿园中毒事件的罪魁祸首！

△ 铅，©Alchemist-hp

实际上天水事件只是将铅中毒重新推向公众视野，含铅毒物截止今天，依然影响全球几乎每一个人。

根据健康指标与评估研究所(IHME) 2024年的估计，仅2021年全球就有150万人死于铅中毒[1]，如今应该没有一种毒物比它更具杀伤力！

另外，2011年的一项研究指出，每年有超过3亿人因为铅中毒而出现智商下降，超6000万起犯罪与铅中毒有关系[2]，我想没有一种毒物比铅更具影响力。

如果您了解如今全球为铅埋单的原因，您绝对会愤怒无比，但是在进入全球性铅中毒的前世今生之前，我们需要简单了解一下铅中毒到底是怎么回事。

△ 氧化铅

有机铅和无机铅

大部分含铅化合物——不管它是有机的还是无机都有可能被人体吸收，并制造伤害，只有少数一些不溶于水的无机铅和不会被人体吸收的有机铅不会影响人体。

有机铅的毒性通常远高于无机铅。

无机铅通常溶于水后被人体消化道所吸收，并在骨骼、牙齿、肝脏、肾脏内积聚，是一个长期累积性的伤害，影响着包括贫血、头痛、烦躁、记忆力下降......等等多种不良症状。

值得一提的是，无机铅难以进入大脑，但它也会影响神经发育，所以对儿童的智力影响很大。

无机铅最可怕的地方是它们会进入食物链，并逐渐富集到食物链顶端的生物体内。

△ 铅白

△ 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一世之死与铅中毒有关，而让她中毒的原因是用铅白来美白

另一方面，有机铅除了通过消化道吸收之外，它还会通过皮肤、呼吸道吸收，而且容易突破血脑屏障，破坏中枢神经系统，引发急性铅中毒，出现头痛、恶心、抽搐、昏迷，甚至是死亡。

同时有机铅也具有慢性积累的情况，会对人体造成持续性伤害，以及进入食物链。

在中国，人体血铅浓度超过100μg/L被认为是超标，超过200μg/L被认为是中度铅中毒，但实际上任何水平血铅浓度都对人体有影响。

关于为什么会引发全球性铅中毒，就不得不提一种有机铅——四乙基铅，我们前面提到的那项2011年的研究就是这对四乙基铅的，该研究还指出，截止2011年，全球每年都有110万人因为四乙基铅中毒死亡。

△ 四乙基铅分子模型，©Jynto

铅的全球性中毒事件由来

如果您平时看过“无铅汽油”的相关字眼，或许您会觉得有人在千方百计的将汽油中的铅去除，但您错了，汽油中本来就不含铅，铅是有人为了牟利加进去的。

过去几十年里，四乙基铅正是被加入汽油的含铅有毒物质，它随着汽油的燃烧排放到空气中，水体中，以及人的皮肤上，并制造全球性铅中毒。

四乙基铅是一种油性无色液体，具有独特的霉味、果味，它的气味甚至会令人愉悦，这可能就是很多人喜欢闻老式汽油、柴油的原因。

至于为什么要向汽油中加入四乙基铅，是因为这是当时测得的最高效的燃油抗爆剂，同时它的生产成本较低，还获得了相关专利（具有商业价值）。

△ 查尔斯·凯特林和他的电动启动器

1911年，美国人查尔斯·凯特林（Charles Kettering）发明了汽车的电动自启动装置，这是汽车史上的里程碑式发展，它取代了危险的手摇曲柄启动，也彻底终结蒸汽机的时代。

第一款配置电动自启动装置的汽车是通用汽车旗下的凯迪拉克30型车，这款汽车的出现让女性也可以独立开上汽车（因为手摇曲柄女性难以转动来启动汽车）。

△ 第一款没有曲柄的汽车

然而，问题很快就出现，消费者在使用这款汽车的时候，经常会听到发动机中有敲击声，而且发动机因此受损。

凯特林经过调查确信不是自己装置的问题，而是因为在高压缩比发动机中，燃料-空气混合物会过早点火，从而引发爆震现象。

不过，他们很快就发现，向汽油中加入某些物质——这些物质现在被称为抗爆剂，就可以防止这种现象发生。

由于爆震现象不仅会破坏汽车的发动机，而且还会降低燃料的燃烧效率（当时的人们非常担心石油燃料耗尽），所以必须找到优秀的抗爆剂。

△ 托马斯·米奇利

1916年，凯特林聘请了托马斯·米奇利（Thomas Midgley Jr）来做这件事，然后他在大约33000种物质中找到了四乙基铅，这是所有这些物质中最有效的抗爆剂。

其实，四乙基铅并不是米奇利发现，他只是重新发明了轮子，但是在石油燃料中加入四乙基铅却申请到了专利，让它变得具有商业价值。

1921年，通用汽车联合杜邦公司（很多世界性中毒事件都和这个公司有关系）和标准石油公司，开始生产四乙基铅汽油，并全面推向市场。

在之后的60多年里，仅美国一个国家就向大气中排放了700万吨铅，而这个排量只是冰山一角而已，大部分是排放是无法统计的。

如果故事只到这里，您可能会认为，这些公司和个人只是不知道四乙基铅有害，或者说它的危害具有延后性，所以它们才将含铅汽油推向市场的。

那么您又错了，故事中的每个人都知道这么做的危害性，但是他们依然这么做了。

迈向罪恶和停止罪恶

我们前面说过四乙基铅早就被制作了出来，它最初是由一位德国化学家于1854年发现的，从四乙基铅被合成开始，它就被打上了致命有毒物质的标签，并因此从未测试过它的商业价值。

另一方面，普罗大众也很早就已经知道含铅化合物有毒，因为早在20世纪初，含铅油漆中毒事件就爆发过多次，而到20世纪20年代，含铅油漆就已经被到处禁止了

而为了消除公众对含铅汽油的顾虑，他们将四乙基铅合命名为“乙基”，在广告和宣传中也从来没有提到“铅”相关字样。

不仅如此，参与研发含铅汽油的所有人都知道四乙基有剧毒，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有不同程度的铅中毒情况。

而米奇利是中毒最深一个，到了1923年，事业飙升期的他不得不停掉所有工作，休了个长假，前往迈阿密治疗自己的铅中毒。

米奇利在1940年患上脊髓灰质炎，并在1944年自杀，这个人最过分地方是当人们知道他们用的不是“乙基汽油”，而是含铅汽油的时候，他还多次公开表示在内燃机中使用含铅汽油不会对健康造成危害。

（其实，米奇利还是另一个罪恶发明——氯氟烃的主要缔造者之一。）

还有更令人发指的，1923年杜邦公司俄亥俄州代顿市的四乙基铅工厂有两名员工因为铅中毒死亡，1924年新泽西州迪普沃特的工厂又有8人死亡。

即便这样，都没有让他们停止生产四乙基铅。

最终杜邦公司出局的原因是，通用汽车公司认为杜邦采用的“溴化法”生产四乙基铅效率太低了，于是联合标准石油公司成立了乙基汽油公司，自己来生产了，结果第一年就造成5人死亡。

就这样，含铅汽油依然一直生产，直到1986年，美国才停止了含铅汽油的生产和使用，其它国家也陆续跟进，中国是在2000年停止使用含铅汽油，但是这种汽油直到今天还在第三世界生产和销售。

具有粉刺意味的是，美国最初停产含铅汽油的主要原因并不是它对人体健康有影响，而是铅会导致汽车上的催化转化器无法使用。

最后

四乙基铅只是人们使用的有毒含铅化合物的一种，还有许多其它含铅化合物直到今天还在使用，比如含铅油漆，含铅电池、含铅的杀虫剂等等。

铅化合物被释放到环境中后，可能会转被转化成其它化合物，但铅永远不会消失，而且大多时候依然有毒。

自工业革命以来，人类使用了大量的铅化合物，以至于许多人都相信如今地球上已经找不到一个生命体是没有“铅中毒”的（其体内的铅含量高于自然水平）。

参考：

[1].https://www.who.int/news-room/fact-sheets/detail/lead-poisoning-and-health

[2].Tsai, Peter L.; Hatfield, Thomas H. (2011). "Global Benefits From the Phaseout of Leaded Fuel". Journal of Environmental Health. 74 (5): 8–15. ISSN 0022-0892. JSTOR 26329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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